纳粹士兵的身影，浮现在《星战》的帝国军队、Doctor Who 中的“达立克” (Dalek), 《萤火虫》系列影视剧中的联盟，以及 Blake’s 7 剧集中的地球联邦突击队这些虚构产物中。
 |
| “我们会在（冲浪） 沙滩上与敌人战斗到底……” （图片来自 IMDB.com ) |
展现纳粹外延的电影中往往有意选用特定的外在形式，包括雨果博斯式精工剪裁的军服，行军如条顿骑士般马靴叩地发出的脆响，以及阅兵场和耀眼的军旗等里芬施塔尔风格的电影视觉元素（指 Leni Riefenstahl, 执导德国纳粹宣传片《意志的胜利》）。这一类电影中还时常或明或暗地显示其虚构的兵士是受某种形式的种族主义意识形态驱使而作战，不过其具体细节往往让人如坠五里雾中。
不过我们要把话讲明：纳粹不是什么好东西。
纳粹分子不管出没何处，都应该人人喊打：无论是战场还是选票上、大街上，乃至幽暗深邃的星际空间。只有这样，在作品中为纳粹反派（及其纳粹思想）着墨才有其价值。
相反，如果仅仅是加以塑造，而不去揭示其心理动机的深层次来龙去脉，这样的作品是先天不足的。“纳粹”作为恶势力的外在符号，拿来随便一用再方便不过了，很容易用来逃避“恶的意义”这一课题。不错，帝国兵在《星战·帝国反击战》中害死了不少人，不过《釜山行》中的僵尸、《龙卷风》电影中的暴风，或者《异形》中的外星生物同样杀人如麻。《帝国反击战》中没有个体面孔的茫茫兵海，起到的作用无非是充当激光枪的靶子。在护目头盔和雪白亚克力防弹服之下，我们感受不到内在世界。
在作品中使用抽象化的纳粹，带给观众或读者的是一种用来建构世界背景和人物的速记符号。它传达的是一种让人麻痹的（伪）二元对立，让受众舒舒服服地理解纳粹 = 反派，从而其敌对方 = 好人。这就给文化消费者免去了自己思考善恶的负担。
科幻题材中，还是时不时出现若干对法西斯主义或法西斯分子更加尖锐、更有价值的塑造。保罗·范霍文执导的《星船伞兵》电影就变出了一台精彩的戏法。首先，片中借用政治宣传片技巧将地球联邦一步步塑造成一股正面的英雄力量，然后才渐渐让观众醒悟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骗得为纳粹叫好。诺尔曼·斯宾拉德的《铁梦》所探索的，是英雄主义幻想叙事与法西斯主义的神话谱写为什么植根于相近的传说式历史观。此外，弗诺·文奇的《天渊》则探讨了人的自由如何被纳粹利用。
 |
| 用纳粹作为代码的反派在科幻中数见不鲜， 从《星战》到伍迪·艾伦的无厘头电影 Sleeper 皆如是。然而， 这些电影是否做到了引发观众思考着类符号的真正含义呢？ （图片来自 Overture 杂志 ) |
考虑这样的事实：现实世界中有些摆明了身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纳粹主义者，同时也是《星战》铁粉。但我们要问的是，他们看不到自己和《星战》间的联系吗？《星战正传》三部曲试图激发的批判性思考如此有限，以至于我们完全可以想到这样的场景——有这么一种人，在选举当天荷枪实弹地游弋于投票站附近，专门恐吓来自少数族裔的选民；完事后回到家中，打开电视播放一部《星战正传》之《曙光乍现》，为银河抵抗军呐喊助威。同样，虽然“501部队”粉丝团乐于摇身一变打扮成邪恶政权的军人，但这些假扮的暴风兵绝大多数其实是良好公民，而非达斯·维德的忠实鹰犬或者帕尔帕廷大帝思想的好学生。我们无意将这两类人不恰当地等同起来，只是想指出，《星战》中对法西斯主义的刻画向来有多含糊、多贫乏，从而给观众留下的自由感悟空间只能局限于多么肤浅的层次。
这也就是为什么最近几部的《星战》作品令人耳目一新。Andor 剧集带领观众以多层次的视角深入帝国内部，探索专制制度对其参与者的诱惑。其中描绘的，有资产阶级从压迫中获利，享受虚妄的安全感；有中层干部膜拜秩序，抓紧机会向上爬；还有一些底层的劳动者，为了在屠夫刀俎下苟延残喘，不惜出卖同道中人。这么说可能会被当作是夸张了，但我们的感觉是，这部剧集所构建的，堪称是法西斯主义者的分类学——《奥杜邦学会常见纳粹观测入门》。
 |
| Andor 中出色地表现了将人视为工具的法西斯主义倾向， 以及监狱系统中的劳动剥削。 不过，还是有些粉丝不解其中意 （图片来自 [Polygon]）。 |
Andor 展示了《星战》宇宙中的法西斯主义者不只千人一面。因此，帝国在这样的描写下更能让人信服，其帝制政体也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科幻界需要更多这样的作品。虚构的故事可以发生在很远很远的星系……然而，法西斯主义其实一直没有滚到离我们足够远的地方。
(注：原标题 Space Nazis Must Die, 取自B级片 Surf Nazis Must Die, 见配图。）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